“我已经到新单位上班了，但是我感觉她对我的控制和摧毁还没有消除。有了一次失败的经历，对适应新环境就比较焦虑、恐惧、不自信，而且会有很多顾虑，老是怕再次失败。你能写写如何从自恋者的打击中恢复自我吗？”

朋友Rose发微信给我。

她刚刚离开了一个有毒的领导，但内心遗留的毒素还太多，影响到她对新单位的适应。

一个有毒的领导，摧毁你的不仅仅是职业理想，还有心理健康。

自恋型领导面面观

“我觉得抑郁了”。两个多月前，Rose告诉我。

几个月前，她考进了一家很厉害的单位。没想到这份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工作，在短短的时间内，却让她抑郁了。

工作内容她完全可以胜任，同事关系尚可。顶头上司是一个很能干的女领导，对她的工作能力也挺认可，对她的态度也还说得过去。但是，她却持续不断地感受到压力。

女领导有不少奇葩的规定：部门每晚要在群内开会，每个人都要汇报工作；领导的微信要及时回复，否则会挨批评；部门有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，还会针对某个人创造出一种新规定……更怪异的是，在上班第一天，领导就把她的伴侣、父母、公婆的事情全打听了一遍。

她是一个工作很认真的人，生怕漏掉领导发的信息，在非工作时间也几乎没有办法放松，时刻警惕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靴子。

她发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差，会对老公、孩子发火。而且，她还发现自己“变笨了”。给领导汇报工作时，语音语调都不对了，某些字还会发错音。每到周日下午，想到明天就要上班，就几乎吃不进去东西。

更让她担心的是，她发现自己抑郁了，情绪状态几乎和多年前经历失恋时差不多。

听她这么讲，我可以确定，她遇到了一个自恋型的领导。

因为我研究自恋型人格障碍，收集到不少自恋型领导创造出来的奇葩制度：

• 上午有事请假，领导准假到11：30。如果你到11：45还回不到单位，回来后需要到领导那里续请15分钟的假。
• 水杯不可以放桌子上，在座位上不许站立，QQ一次只能上一个。
• 每个员工下班前必须和领导说：再见，明天见。
• 电脑主机上不能放纸张，回答的领导的话必须说：好的，XX。开会时必须看着领导的眼睛。
• 脱离监控上厕所不允许超过5分钟。

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？惟一的理由就是领导需要。

唐纳德·汉姆布里克或许称得上是研究公司首席执行官（CEO）、高层管理团队及董事会领域的世界级权威。他曾经进行了一项严谨的学术研究，探究自恋型CEO对公司会造成多大的损害。事实证明，他们的破坏力非常惊人，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最终会扼杀自己的公司。

汉姆布里克把自恋狂定义为表现出如下四大个性特征的人：

• （1）功名心/权利欲→我非要得到应得的尊重不可；
• （2）领导权/权威→我喜欢成为人们关注的中心；
• （3）优越感→我比别人出色；
• （4）自负→我满脑子都是认为自己有多么非凡独特的想法。

在《有毒的管理者：高管教练的挑战》这本书中，精神分析师曼弗雷德·凯茨·德·弗里斯区分了健康自恋与病态自恋：

“自恋是一种心理状态，具有其独特的病因、行为方式、好处和弊端。话虽如此，但人们并不是泾渭分明地分属自恋或不自恋。

我们每个人都多少带有自恋人格，只是程度不同。事实上，人们需要一点儿自恋来保持正常工作和生活——健康的自恋是身体免疫系统的一部分，让我们在无常世事中得以自我保全。它是自信、魄力、表现力和执行力的基石。自恋让我们能够行动，能够欣赏和鞭策自己。

但自恋的钟摆如果摆得太远，就成了一种人格障碍。

真正的自恋患者受到自我宏大幻想的驱使，他们自私冷漠、过度需要关注、占有意识强烈，并不惜一切代价地追逐权力和声名。”

自恋型领导的毒性

与任何自恋者打交道都会让人不舒服，但居于权威位置的自恋者，对我们的毒性尤其大。在家里主要是父母，在单位主要是领导。

因为，如果是较为平等的关系，你是可以表达不满和愤怒的。但面对权威，大多数人只能压抑或者内向攻击，这就是抑郁的原因。

侵入你的边界，是自恋型领导的毒性之一。自恋型领导严重缺乏界限意识，他们会随时侵入你的时间与空间。Rose的领导每天晚上21：00开会，让下属在手机上随时关注她的指示，就是这种情况。

缺乏共情能力，是自恋型领导的另一种毒性。一位朋友的母亲生病住院，她给领导请一天假以照顾母亲。仅半天，领导就打电话让她回单位，理由是她请假其他同事会攀伴。“我妈生病我请假，你说谁会攀这样的伴？”朋友气愤地说。这正是自恋者反人性的地方，他们看不到别人也有自己情感与需求。

在《有毒的管理者：高管教练的挑战》中，曼弗雷德·凯茨·德·弗里斯写道：

“他们把所接触的人，都看作自己通向成功的卒子——也包括作为高管教练的你。你可能觉得自己被利用了，但自恋者将自己视为最特别的人，并认为规则都是为别人制定的，他们无须遵守。他们的占有意识意味着，一旦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，就很容易爆发怒火。他们的自尊心还相当脆弱，这就有意无意地造成了形式多样的权力施压。

自恋型的领导者和同事及下属间的关系常常是扭曲的。空虚感使他们迫切需要旁人给予他们反应。作为教练你会注意到，当员工和自恋型老板相处时，很快就能意识到，他们必须赞美和讨好老板。自恋的领导者喜欢这种赞美。这是一种配套的情感需求；一旦缺少赞美，他们就会浑身不自在。他们想要别人欣赏他们的做法，并且需要成为关注的焦点。然而这种互动模式带来一种风险，那就是形成一个互相吹捧的社会系统，在其间每个人都只听到和看到他们想要的东西。

作为一个高管教练，你应该始终对一个事实保持敏感，那就是：权威之侧无坦率。自恋的领导者周遭总是环绕着唯唯诺诺的人，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学到，如果不接受领导看待世界的方式，就很有可能遭受怒火的轰炸。自恋者容易把任何形式的意见相左，当作对他们的人身攻击。由于被反驳，他们感受到无助和羞耻，而暴怒则是这些感受的反作用。这种失去理智的暴怒，是孩童行为的重演，区别只在于，现在他们挥舞着企业组织中权力的大棒，造成的破坏性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
他认为自恋者将自己的内部世界外化，把个人的问题带到公共事务中。在他遇到的案例中，经常有给下属带去极端压力和神经衰弱的有毒管理者。

自恋型领导往往制造出特殊的高压氛围，焦虑、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。在这样的职场生态中，蔓延的是推脱责任、彼此防备、消极怠工之类的毒素。

可以设想，Rose要适应这份工作，需要变成这样的状态:压抑、防御、麻木、敷衍、不友善、不合作等。如果她坚持自己的工作和人际准则，她会极其痛苦，甚至把自己变成一个抑郁症患者。

如何清除自恋型领导的毒害？

Rose的工作能力、敬业精神、人格特质等，都没有什么问题。然而，在短短两三个月，她竟然出现了抑郁的症状。而离开之后，竟然还影响到她对新单位的适应。

这让我再一次意识到，自恋型领导与病态环境对一个人的心理健康有着多么大的杀伤力！

最大的杀伤力，也许是自我怀疑——觉得自己似乎哪里有问题。

这个我深有体会。在我与自恋者相处的近20年里，在自恋者嘴里，我能力差、情商低、不懂感恩……我内心里总有一丝困惑：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？

这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的自我怀疑，还来自于与别人的比较。你会发现某位同事，似乎与自恋型领导相处得挺好，这不更说明自己有问题嘛。

有些人的确可以更适应自恋型领导。比如，性格比较温顺、依赖型或受虐型的人。下属的驯服，会满足领导的自恋，同时也会强化领导的自恋。

另外，有人之所以能适应自恋型领导，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更糟糕，他们早已习惯的被控制甚至被侵入，不会觉得太痛苦。

自我意识、权利意识比较强的人，永远不可能适应自恋型领导。

Rose给我打电话，就是想问问我，是不是她再坚持一段时间，就会适应了。

“我给你泼泼冷水”，我开玩笑地说，“你是不会适应的。”

我近20年都没有适应，最后只能做到内心不被对方伤得太深，情绪不会受到太大的搅扰。

遇到一个自恋型领导，就赶快撤吧。这不是逃避，因为耗下去，毫无意义。

忽然想起另一位朋友。她换新单位之后，遇到一个自恋型领导，也产生了自我怀疑。本来，她对自己的人际沟通能力还挺自信的，没想到就是与这位领导沟通不了，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能让领导满意。后来，单位又换了一位新领导，让她困扰的沟通问题都消失了。那时，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沟通有问题。

我非常佩服Rose，最后她选择了离职，毅然离开这么一个让人羡慕的单位。

离开有毒的环境，是清理毒素最好的方式。就像我们从一个雾霾爆表的城市，飞到一个空气清新的城市一样。在健康的环境里，我们身体和心灵都会受到滋养，我们会成为更好的自己。

虽然离开有毒的环境，短期之内，我们也许还会有一些遗留的“症状”。但是没关系，相信我们自身的复原能力。

此外，我们还有很多方式可以帮到自己。

多与能给你情感支持的人在一起，他们会让你知道，真实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。

感觉焦虑或抑郁时，还可以通过正念冥想让自己平静下来。Rose告诉我，一天中午她就尝试冥想进行自我修复，感觉还蛮管用的。

如果自恋型领导给你的伤害实在太大，你可能需要心理咨询师的帮助，以清理你的负面感受与情绪，然后重建自我。

如果你没有那么大的决心离开自恋型领导，你需要经常与同事或朋友吐吐槽。每个自恋型领导都有一堆奇葩的故事，一定会带给大家很多欢乐。

这样，一方面你会从自恋者制造的假象中清醒过来，摆脱他们对你的扭曲定义；另一方面你会更了解自恋者的真面目——无论他们显得多么自信与强势，他们内在都是脆弱与幼稚的小孩。

自恋其实是一种面具，是自恋者防御内在不满足和不够好的脆弱感受。

请记住：真相是，你的内在比自恋者更强大！

•  作者简介：代桂云，一个追求心灵自由的实践者与分享者。心理咨询师、私人心理顾问、蓝橡树心理援助中心创始人，擅长整合式短程心理咨询，为来访者提供生理、心理、社会三位一体的解决方案。个人公众号：云心理  yunxinli-aiziji（转载请留言，并标注以上信息）